怀念娘手中的那把麦香

        文/ 张松（山东滨海）
       五月的微风荡漾，淡淡的麦香从远处袭来，又一个收获的季节到来了。每年的此时，我总会感叹一声：“唉，还没吃到一个麦穗呢，麦子就这么熟了。”
        麦香并不是人人都能闻到的，里面掺杂了太多的记忆。在我童年的记忆里，母亲对麦子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情感。干活劳累了，她喜欢坐在地头的田埂上一边休息，一边掐下一把尚未完全成熟的麦子，用手轻轻搓掉外壳儿，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，剩在手心中的就是晶莹明亮、让人垂涎三尺的绿色麦仁儿了。这时的我总是蹭在娘的身边，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等待着娘的喂食。娘点点我的小鼻子，说一声小馋猫，就会一手托着我的脖颈，一手把搓好的麦粒捂进我的嘴里，清淡的麦香从舌尖传遍全身，那份香甜牢牢住进了我的童年记忆。
         每每坐在地头吃够了，娘就会拿起镰刀割上一小捆似熟非熟的小麦，回家做饭时，放进灶膛给我烧一烧，然后搓好了喂进我的嘴里，那种烤过的麦仁比生麦仁还要香甜有劲道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次吃完，我都会像只小花猫一样，满脸都是锅底灰。那时的我不太讲卫生，就顶着满脸灰到处玩耍，经常惹来小伙伴们的取笑，但我也同时感觉到了他们的羡慕。因为第二天他们也会和我一样，满脸灰的到处“炫耀”自己也吃了烧小麦。
        记得那时娘总是很忙，有时根本顾不上给我搓麦粒，就安排比我大了十多岁的姐姐们给我搓。姐姐们搓的麦粒很干净，也很少把我弄的满脸灰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就是愿意吃娘为我搓的麦仁。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，我喜欢的不是娘搓的麦粒，而是娘喂我的那种感觉。姐姐们总是把搓好的麦粒放进小碗里，有时是放进我的手心，却从来没有像娘一样，把它们捂进我的嘴里。我喜欢的是娘的手掌托住头的感觉，喜欢的是娘的大手给我的安全感，喜欢的是娘手掌捂到我鼻子时，留在掌心里的那种淡淡麦香。
         为了讨娘欢心，同时也为了能够多多吃到娘为我搓的麦粒，每年的麦收季节，幼小的我总是跑前跑后地跟着娘忙碌：拿拿家什，看看场院，翻翻麦子，捡捡麦穗……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，然后就像有了和娘讨价还 价的资本一样。特别是娘在做饭时，赖在娘的身边等着娘喂我烧好搓好的麦粒。不知不觉中，我长大了，竟然不知道从何时起，我不再围着娘转，有时娘递过搓好的麦粒，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仰起小脸用嘴去接，而是伸出手接过来自己捂进嘴里。砸吧砸吧嘴，没有了赞美，却感慨现在的麦子不如以前的香。时间久了，娘也放弃了给我搓麦粒。
        记得我怀孕那年的麦收季，突然怀念起了那种儿时的麦香，就随口提了一句。那时娘已经是癌症晚期，虽然没有躺下，但家里人已经早就不让她下地干活了。娘让大姐陪她去田里给我割了一些还没有完全熟的小麦，特意点燃了好久不用的锅灶，一点点烧熟，一个个给我搓成了麦粒，搓了老半天，整了黑乎乎的一大碗。当娘满怀期待的端给我时，我没有感动也没有赞赏，只是皱了皱眉头。娘忙不颠地说，她搓之前洗过手了，不脏。我也知道这些麦粒费了娘很大精力，可惜我当时无法体会娘的良苦用心，只是敷衍般吃了一小口。娘说可能是烧的太黑了影响食欲，第二天她用蒸笼给我蒸的麦穗。蒸汽蒸出来的麦穗更难搓皮，但是娘还是给我搓了一大碗，而且每粒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残留的麦皮，可以看出娘费了多大劲。看着娘那双“劳动人民的手”，我还是没有一点食欲，娘很失望。没过三个月，娘就因病离世了。直到第二年的麦收季，再也闻不到娘手心里的麦香了，我才恍然。
       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，我再也没有吃过这种手搓的麦粒。只是每每路过有麦田的地方，就会不自觉的回忆起娘手里的那把麦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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