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张玉华(山东临朐) 父亲今年七十四岁了,在那些艰难跋涉的日子里,他和母亲靠着一口猪栏和几亩薄田,一滴血一滴汗把我们兄妹三人抚养长大,尝尽了生活的艰辛,他的心似乎已经足以承受所有的苦难,所以在遇到任何更艰难更坎坷的事,他都能依然显得那样平静祥和。 父亲是一个斯文而谦恭的人,务了一辈子农。在那个年代却被远远近近的人视为读书人,备受四邻和亲友的敬重,就连大舅舅那种文革时期的小资本家也对他礼让三分。父亲初中毕业学了医,在村里做了乡村医生,他跟我说他当时很热爱医生这个职业。但是在他干的正上手的时候,村里的老书记找到家里,让他去村委会干会计,父亲一口回绝了。老书记便去找我的爷爷,爷爷面子上觉得过不去,就给父亲做思想工作,父亲是个孝子,为了不让爷爷为难,答应了,就这样一干就是四十年。 他对所有的人都是那样宽容、温和、有礼,唯有对我们兄妹三人异常的苛刻严厉。他不许我们做很多事情,不许撒谎、不许逃学、不许在书上乱写乱画 ,不许私自拿抽屉里的钱,吃饭不许发出声音。对母亲也有一条,就是不许打骂我们,尤其不要对女儿责骂,真的不胜枚举。诸多的不许,使我们在他面前毕恭毕敬,大气儿不敢出,母亲说,个个都是他的亲人,他只和我们娘几个有仇。懵懂年岁,我几乎信以为真。 记忆里,父亲常常绷着脸,但却是从来一个人干家里家外的活,一般不会让母亲帮忙。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吃,把最软最暖的棉被盖在我们身上。我是家里的老小,他还是有点偏爱我的,一般不会对我发火。我若是不小心犯了错,他会给我一个很严厉的眼神,但依然会给我检查作业,然后坐在灯光里细致的裁开白纸给我订习题本。 遥远的记忆里,不论生活多么拮据,父亲给我买东西时的慷慨从来都像个有钱人。即便有时买给我的,我不一定领情。记得那年时兴迷彩服,父亲也给我买了一身,我哭着喊着说那是男孩子穿的,坚决不要。下午,天黑之前,父亲腋下夹着一个布包回来了,笑的像个孩子,拿到我面前打开包裹,是一件好看的背带裙。那时,没有商场没有超市,也没有公交车,是父亲骑着他的大金鹿走了二十多里路,去镇上的供销社,把迷彩服换成了背带裙,看着我兴奋的样子,父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没有丝毫的抱怨。 父亲在村里是小有名气的文化人,毛笔字也写的好,每逢春节,四邻八舍的乡亲,便会拿着一卷卷大红纸来我家,父亲就会认真的将红纸裁开,给他们写对联。有时会自带笔墨去那几户行动不便的人家里写。一到这个时候,我便会像个小书童,给父亲研磨,用手给他拽着大红纸抚平在桌子上。这时耳边便是母亲的抱怨与唠叨,因为这时家中里里外外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在忙。 现在父亲退休十几年了,在家摆弄着自己的小菜园,我们每次回家都能吃到他自己种的时令蔬菜。 上周回家,饭后我们围在茶桌上跟父亲聊天,无意中,我发现父亲比往年又消瘦了些,深深的皱纹在他脸上欢乐的游走,我禁不住问他,这些年没有锦衣玉食,没有高官厚禄,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乐不疲倦,父亲的回答朴实而简单。他说给社员们服务就不能权衡利弊,事实证明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与付出没有白费,得到社员们的信任与肯定,就够我骄傲半辈子了。看着手里的茶,父亲说,人生如茶,亦浓亦淡,各有各自的味道。 有父母在的家乡,方可称之为故乡。冰霜雪雨的岁月在你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,却将你曾经坚强严肃的眼神变得祥和。是你勤劳的双手给了我无忧的童年,你教会我人生只能靠自己努力,教会我看淡一切生活给予的不如意。我是个幸运的人,因为我有一个善良、坚强、勤劳、伟大的父亲。只要你跟母亲健康快乐,我就是个幸福的孩子。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回家能听到你们的唠叨,那时的你们一脸的孩子气,是那么可爱。如果有来生,我们还做一家人吧,只是我想到时候我们互换一下,让我来照顾你们。 责任编辑:刘起敏 |